“市值巨无霸”离“业界强者”还有多远？

在美剧《继承》里，糟心的亲子故事剧情之外，商战也是一条颇为重要的故事线，只是思维停滞在20世纪的Logan Roy面对商业帝国坍塌、“皇权”旁落危机的手段实在老套且乏味——为了抵抗野心勃勃的激进投资资本，他只知道不断利用金融杠杆去收购同业竞品公司，把自己吃得更胖，以确保其他人没有足够大的胃口来吃下自己。而故事最终的结局却是这一套打法的全面失败。

 

电视剧已经在持续四季后完全终结，类似的并购故事却在现实世界的时尚产业里发生——8月10日，Coach母公司Tapestry集团宣布以85亿美元全现金方式收购Michael Kors母公司Capri集团，二者将合并成为一家公司，预计交易将在2024年内完成。

 

Tapestry集团在官方文件中对此次并购做了非常详尽的介绍：Tapestry, Inc.和Capri Holdings Limited的各自董事会一致批准了该交易。预计交易将在2024年内完成，但须获得Capri Holdings股东的批准，以及获得必要的监管批准和其他惯常的成交条件。

 

针对Capri Holdings的全现金收购报价为每股57.00美元，较截至2023年8月9日Capri Holdings的30天成交量加权平均价溢价约59%。交易的总企业价值为85亿美元，相当于过去12个月调整后的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 (EBITDA) 的9倍，或考虑预期协同效益后的7倍。

 

此交易不受融资条件限制。Tapestry, Inc.已从美国银行 (N.A.) 和摩根士丹利高级基金公司获得了80亿美元的全额承诺的过桥融资。预计85亿美元的收购价款将通过优先票据、定期贷款和泰佩思琦的超额现金组合来支付，其中部分资金将用于偿还Capri部分现有未偿债务。

 

重要的是，Tapestry已与评级机构进行了接洽，承诺获得投资级信用评级。泰佩思琦将暂停股票回购活动，以优先通过债务减少实现去杠杆，预计在交易结束后的24个月内将债务/EBITDA的杠杆率降至2.5倍以下。此外，泰佩思琦正在制定长期目标，将债务/EBITDA的杠杆率保持在2.5倍以下。

 

合并之后二者的市值总和将超过120亿美元，使之跻身近年来时尚行业大规模收并购案之列，更使合并之后的新公司成为了一个再难被“门外的野蛮人”一口吃下的巨无霸。

 

两个集团在声明中都对这项交易抱以了极大的期待和乐观展望，公告中还特别强调了“得益于运营成本节约和供应链效率提升，预计在交易完成后的三年内实现超过2亿美元的持续运营成本协同效应”。

 

但在第三方观察者看来，两个标志性“美式奢侈”巨头在此时走向联合，最直接的作用是抱团取暖以共渡难关。

 

一段时间以来，Capri集团的处境一直略显艰难。

 

在截至4月1日的第四财季中，Capri集团销售额同比下跌了10%至13.4亿美元，净亏损为3400万美元。按品牌分，Michael Kors第四财季收入下跌10.9%至9.1亿美元，全年收入下跌近2%至38.8亿美元；Versace第四财季销售额下滑13%至2.74亿美元，全年收入同比增长1.6%至11亿美元；Jimmy Choo第四财季销售额则同比下跌3.2%至1.51亿美元。

 

 

由于业绩未能止跌以及旗下品牌亏损进一步扩大，Capri集团的股价到目前已经下跌了40%左右。

 

相比之下，Tapestry集团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好。

 

在截至4月1日的2023财年第三季度中，Tapestry集团收入同比增长5%至15亿美元，超出市场预期，净利润同比大涨51.2%至1.86亿美元，主要得益于中国市场复苏后的强劲推动以及核心品牌Coach的增长提振。

 

按品牌分，Coach第三财季销售额同比增长6.7%至11.44亿美元；Kate Spade销售额则下滑1%至2.97亿美元；Stuart Weitzman销售额同比增长7%至6800万美元。

 

 

按地区市场分，集团在北美市场和欧洲市场均录得低个位数增长；中国市场收入增长20%，超过预期；日本和亚洲其他地区增长超20%。此外，Tapestry集团预计2023财年总收入将达到67亿美元，同比增长约3%。

 

尽管这两个集团均在财报中表达了对未来营收的乐观预期，并且在重要的中国市场均录得了增长，但在当代商业社会的修罗场上，“低增长”早就已经不能被视作真正的好消息。

 

事实上，“美式奢侈”品牌们一直处在一个相对微妙的时尚产业生态位上。相比来自法国、意大利的“高奢”和来自西班牙、日本的平价时尚，产品定价和品牌定位都在中高端市场的“美式奢侈”的发展最容易受经济形势和消费者心理的影响，同时还必须抵抗来自高奢和平价时尚的上下夹击。

 

奢侈品行业头部品牌在任何时候都拥有强大的吸金力，原因并不难理解，人类的天性决定了消费降低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消费升级才是真正的心之所向。

 

以中国为例，目前国内的中产阶层绝对规模还不断扩大中，并且随着年轻消费者的崛起，他们对个性化、差异化需求的提升以及对品牌认知度的提高，使得他们即便是在疫情期间也更倾向于购买能够额外提供身份象征功能的头部品牌。

 

而对于购买力没那么雄厚却又将时尚视为刚需的消费者来说，转向更低价的快时尚品牌就变得顺其自然。这一情况在目前面临经济衰退风险的美国市场中尤为突出。Zara母公司Inditex集团首席执行官Óscar García Maceiras近日就向媒体表示，集团将继续专注于在美国市场的扩张。同时在2023财年第一财季中，Inditex集团销售额同比增长了13%至76亿欧元，净利润则大涨54%至12亿欧元，超出市场预期。

 

即便中间地带的市场空间已经越来越小，高奢和快时尚仍在觊觎其中红利。高奢品牌通过对产品业务线的扩张放下部分身段去争取新入门客群，而快时尚品牌则通过高端化进程向上侵蚀。

 

此外，还有一股隐蔽却强有力的势力也在抢夺着中高端定位的市场份额——即使暂时买不起动辄上万的头部奢侈品牌，也不再为几千元的“平替”而心动，许多更具个性的年轻消费者会直接跳过秉承“中庸之道”的商业品牌，转而选择风格更为出挑，更不容易“撞衫”、“撞包”的小众独立设计师品牌。

 

“美式奢侈”四面楚歌，在这种形势下，抱团取暖就变成了一个现实的选择。

 

Tapestry和Capri两个集团的建立遵循的是相似的路径——通过收购扩充品牌线，从单一品牌的品牌公司转变为一家拥有的多品牌矩阵的时尚集团。

 

2017年6月，Coach集团宣布更名为Tapestry集团，随后陆续将Kate Spade和鞋履品牌Stuart Weitzman收入囊中，重塑自身的高端定位。

 

 

Michael Kors也紧随Coach其后，分别在2017年和2018年将奢侈鞋履品牌Jimmy Choo和意大利奢侈品牌Versace纳入麾下，并在2019年正式更名为Capri集团。

 

事实证明，收购品牌确实给这两家集团带来了显著的业绩增长。Versace成为Capri集团最器重的品牌资产之一，其品牌零售额也在2023财年录得了强劲增长，品牌热度也较以往有了极大的提升。Tapestry集团在收购品牌进程上表现虽逊色于Capri集团，但其核心品牌Coach通过对年轻消费者的靠拢、产品的创新以及营销活动的增长而扭转了局面，进而成为集团内的增长动力。在Tapestry集团的规划中，Coach将在2025财年实现80亿美元的收入规模。

 

 

不过在当下寡头效应愈发突出的市场环境下，Capri集团单凭一个处在第二梯队的奢侈品牌Versace也难以实现继续向上华丽转身的野心，而Tapestry集团依靠Coach也无法实现更大的商业目标。所以此时这两家在发展历程、品牌阵容、业务模式、目标受众等方面都高度相似的集团走向合并也就有了现实基础。

 

 

站在双方的立场来看，合并首先可以确保双方不被其他资本所收购，其次也能凭借合并后的企业规模来与头部奢侈品集团相抗衡，最后便是能够整合、共享双方的资源从而为旗下的六个品牌提供新的机会点，而且相似的业务模式也会使得此次合并不会产生太大的管理成本增加，并能够促进双方进行协同发展，打造更坚实的市场竞争力。

 

但是合并之后的管理层也必须重视一个关键问题：高度雷同的品牌组合在合并之后并不会像开云集团收购Valentino股份、收购高端香水品牌Creed，或是LVMH集团收购Tiffany和欧莱雅集团收购Aesop那样，能为新公司带来十分明显的互补作用。

 

这个六个品牌中除了Versace，剩下的五个品牌从产品价格到消费受众都具有高度重合性。新公司的成败也许并不在如何提升运营资本效率，而是如何拉开这几个品牌之间的差异性，使它们不再是互为竞品的关系，从而实现协同发展。这将很可能需要这家新的巨头公司对内部的结构性问题作出大力调整。

 

一个有趣的现实是，在收购合并消息宣布之后，Capri集团股价大涨56%超过了54美元（Tapestry提供的收购价为57美元），Tapestry集团股价则下跌近16%至35美元，市值约为80亿美元。

 

在《继承》的结局里，千疮百孔的Waystar Royco以被来自北欧的科技新贵收购为结局，创始人家族出局，这家公司的未来如何成为了没有被回答的问题。但Tapestry与Capri的结合与Waystar Royco有着本质的不同：这里没有独断专行的创始人、没有可气又可悲的继承人、没有为了实现娱乐性而发生的戏剧冲突，而是两家上市公司利用金融工具和管理技术试图在激烈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努力。

 

资本市场是理性与非理性的奇妙混合体，市值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但往往不能对企业的发展起致命作用，“Tapestry+Capri”的组合既是在自救图强，也是在为其他中高端定位的奢侈品牌探索关于未来的可能性。CONCALL